到了六八年左右,开始出现湘江风雷这些,社会变得好乱,我们一家都躲在队上的镜子石山下,还有人拿着枪跑到我们这里来打人。我还记得我们隔壁的郑驼子,被抓去区上倒吊着打,棉衣上结了厚厚的血痂,他只是与湘江风雷的一个什么人吃了一餐饭,就被抓去老区上 – 也就是万寿宫。还有隔壁郑菊初,驼子的哥哥,不知道怎么有一块湘江风雷的牌子,也被倒吊起来打。
我记得细时候经常去老街上排队买气泡肉,回来炸油,后来老弟也会帮忙,姐弟俩凌晨三四点就爬起来,搬个凳子去老街上排队买猪脑壳。那时候虽然穷,但总觉得日子比如今充实一些,一天做到晚。
修半冲水库的时候,我娘干活不歇气,一散工就赶快去捡柴。中餐晚餐要回家吃,那就顺便捡点柴带回来。我读书的时候也是先去山上砍点柴再去读书。
我娘生得多,没功夫带,我去读小学时只好带着最小的弟弟去,余公一老师说:“只要他不哭,就放教室里吧。” 他也确实不哭,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玩弹弓。还有一回我带着他去摘茶,将他放树下,忽然下起了大雨,我慌慌张张跑去躲雨,把他给忘记了,等跑回去找他,发现他一身上下都是蚂蚁,竟然也睡着了。
偷柴
那时候老是要偷柴,晚上 劈枞nga ji(松树枝),两个在树上劈,两个在树下合(捆起来),第二天出工的时候就听到***(那片柴山的主人)对着山外破口大骂。
林叔很挨(拖拉),他老妹燕子也挨,出去偷柴老被捉,柴被人家又抢了回去。
还有一次,我带着(大弟)新民去大姐家思公桥捡柴,等到我们姐弟俩推着一土车子的柴到***这个山间小路时,天已经快黑了,天上好多老哇(乌鸦)在叫,两边都是山,我们想起 cao 路鬼的事,越想越怕,不敢过那个山沟沟,姐弟俩抱作一团哭,幸亏碰到你娭毑(罗军的娭毑),她大概是刚从大女儿那回家,听到我们哭哭噎噎解释了之后,就带着我们走出了那个山沟。新民拉着车,我推车,回到了家。
我兄弟姊妹多,又有老的,娘每年要做好多鞋子,日里冇功夫,只有夜里才能做,上屋的孙觉民那时候是赤脚医生,经常看病到半夜才回来,她讲每次回家整个大坡岭只有我家还亮着灯。
借米
那时候一年到头要借米,我记得有一回队上发谷,我娘和我赶紧打了,然后一家家去还米,全部还完箩筐就空了,自己没吃的了,又回头去找人家借米。
隔壁人家借米最常见,除了借米还借饭,借柴。对门牌楼咀的余二阿婆经常来我家借油借盐,每次都是借一点点油,一勺子盐,从来没有还过。
我十九岁做新娘子那天,还借了婶子一条裤子。
挖神仙土
78年左右修粮站,我们队上因为很多人家有运石头的板车,所以粮站的挖土拖土工程交给了我们春风生产队,各家各户能派出劳动力的都有了一些收入。只是我们的板车都是用来运石头的,板车上有缝,装土的话就会漏掉很多,但那时候找不到什么材料来当底板,连木板也是很紧张的东西,平叔在粮站看到了一块铁皮,拿来放在板车上,结果被粮站做事的抢了去,以为他要偷走。
不过那时候确实有人偷材料,我记得有人拿了两块板子,被粮站人骑着单车追了好远追回来了,那人气得站在路边咒了他半天。(那时候咒骂是家常便饭,一天之内听到咒人的次数可能超过如今一年)
为了省力气,经常有人挖神仙土,就是将一个土坡的下面挖空,然后上面的土会自动掉下来,节省力气挖土,也快很多,只是这样很危险,河对面洲上就有一个妹子被神仙土压死了。
我做了大半年,挣了250块钱,赶快买了一台缝纫机。